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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感谢」抑郁和焦虑,你才能活下来

150  信息来源: 壹心理

我今年才18岁,却因为抑郁和焦虑症,接受定期的心理咨询五年了。目前为止,我觉得我最大的幸运,就是认识了五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。因为TA们,我才能拥有全新的视角去看待抑郁和焦虑:“我现在觉得抑郁和焦虑的出现是人的一种进化,是一种生命的奇迹。”回想所有遭遇,虽然我没有选择,但我感谢经历的一切。

 

01

抑郁发作时我连床都无法下去

 

我成长于一个批评式的家庭。考试时。如果满分100分,我考了94分,但有同学考了98分,我爸就会发出灵魂质问:“那为什么他能考98分?”所以我非常习惯于卖弄地讨好,以及用力地去渴求别人的赞美,希望得到一个真诚的拥抱。

很沮丧的是在人际关系里,我总是被孤立,总是不受欢迎。我渴望获得关注,可却又没什么智慧,现在想来,可能是讨好的方式太过浮夸,并且太烦人吧。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我变得敏感多疑,暴躁易怒,每天总集中不了注意力,伴随着睡眠问题,学业成绩开始下降了。

有一天,我开始头痛了。刚开始谁都没当回事,可没想到,我从不愿意上学,渐渐不愿意出门,进而演变成不愿意下床...“我好累,好烦,我真的废物……”这些自我否定,厌恶自己的话,成了我那一个月中日记本里最常出现的字眼。在收到CT的检查报告,表明大脑没有任何器质性的损伤之后,我懵懵地被带到了一个咨询室里,进行了第一场家庭咨询。

我在布满绿植的办公室里,遇见第一位咨询师A,那里是一切的起点。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我有多愉悦,轻易摆脱了一个月的头痛。只因为咨询师对我急匆匆冲进来的父母说:“家长需要出去,我和孩子需要单独交流。”说起来好笑,现在我回想那一天,只能用幸福和温暖来形容。

其实和咨询师A的合作时间非常短,我们只进行了三个月的定期家庭咨询,而我也只休学了三个月,就被建议回到学校,进行社交生活,参加中考,尝试回归正轨。

那段时间,父母对我每天按时上学有一种执念。他们认为,只有这样的孩子才是正常的,而我是一时的懒惰。这进一步加深了家庭关系之间的矛盾,我再一次深陷痛苦。因为抗拒,在不得已的情况下,我突然从喘不过气的补习班中脱离出来,被父母带到了沙盘诊疗室。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房间,有着整墙的手办和各种摆件。戴着眼镜的老奶奶坐在沙盘桌的后面,静静凝视着我她说:“孩子,你可以从架子上把它们取下来,构造只属于你的世界。”

从此,几乎每个周末,我都会来到那个漂亮房间。有时把摆件取出来,摆满一整个沙盘,有时是人摆件多一点,有时是树摆件多一点,他们稳稳地立在厚厚的沙子上,我产生一种久违的安心感。

记得有一天,我没有呈现一个色彩缤纷或井然有序的世界,只从那琳琅满目的架子上取出了一个小人雕塑,把它摆在了沙子的正中央,随后静静地伫立在沙盘前,良久不动。抬起头时,突然发现老奶奶正看着我,轻声问:“孩子,发生了什么吗?”她听到了我的大声求救,有人看到了我在用力呼救!我深刻地记得自己泪流满面的脸、倾吐着心事的哽咽声,与那如释重负的心跳声。老奶奶温柔着引导我,将一个个现实的摆件布置成我幻想中的锚点。

每次的沙盘,我都无比专注,内心十分安宁,只是期待着这些摆件锚点,将我从现实的痛苦中拉出一会儿,然后建设出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。那样的感觉很好。

 

02

认识自己注定是一条遍布荆棘的路

 

其实在沙盘诊疗过程中,穿插过一位定期的心理咨询师,C女士。和C女士的合作,开始得很早,结束得很迟。我们总是断断续续的联系,她像是一张救命良方。生活一旦出现问题就找她。她提供思路,我解决问题。非常高效。在我的印象中,C女士总是默默地等我讲完,然后说:“好的,我们这段时间遇到了这几个问题。”她不仅帮我混沌的大脑梳理了逻辑,还教会了我更好地管理时间。比如,她让我把想要做的事情画成四个象限,这是我如今还在使用的方法。每当我无法决定首要应该做的事时,我在第一象限下笔的绝对是当时最愿意和最有动力做的事。渐渐地,我做事越来越雷厉风行。后来甚至演变成,每当使用这个方法时,我就会能量满格地去行动。

我一直很感谢C女士,感谢她推着我让我学会直面问题。可是另一方面,我也慢慢明白,自己想要的不是学术上的成就,那不是我。确实,我坚持了学业,重新保持了很好的成绩,让所有人都满意了。但我开始去想更深的事情:我的人生意义何在。这时,咨询师D出现了。

D老师不带我回忆过去,从诸多过去的因找到现在的果。他更关注当下,教授了我很多关于冥想的技巧,非常有效地帮我缓解了思维反刍带来的痛苦。

“两手搭在双膝,想象着你的脑海里有着一艘满载的船…那些画面感,话语声,都不间断地出现…现在,作为船长的你需要挑拣这些货物…”货船向我驶来,我用心尝试着凝结出一只又一只的意念大手,把那些画面和话语一个个抓起来,然后在放回船上。拿起来很重,放下去很轻。

受益匪浅的地方实在太多,他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位智慧的长者,正是因为和他的促膝长谈,让我多了一份敏锐的洞察力, 和奇怪的通透感。在和他的对话中,我逐渐地了解到自己,觉察到自己有什么想法,听清我内心的观点。

那段时间,我着迷于认识自己和思考当下的人生。

但新的问题永远都会出现,在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之后,在生活,学业,社交三方面,有一个支点被意外彻底破坏,导致一切又失去了平衡,我重新驶向深渊,引来了我第三次转折点。我接受了这五年来最沉重的药物治疗,也迎来了这五年来最严重的躯体症状。那可真是昏天暗地,日月无光。我的身体突然出现了好多个人,无时无刻不在争吵,试图争夺我对身体的掌控权。我好像彻底丧失了对我身体的支配能力,又开始了与床为伍的生活。

冬天很长,这一次,父母在住院部订好了床位,收拾好了行李,准备来一次短期旅行但是我没去,因为我遇见了咨询师E,在和他的合作中,我学到了最宝贵的闪光点——接纳自己。在身体里住着很多个人的那段日子,我甚至不肯承认我的真实姓名,“我是我”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。第一次见他时,咨询师E看到了我的狼狈,他说:“这些名字只是借住在你身体这座房子里的不同住客而已。”我一下子就觉得身上的那种撕扯感轻了好多,只是住客而已,我还是我,房子还是我的房子。他总是会在不同的时候给我一些奇怪的思路,把我苦恼的事情都比拟成更形象而具体的事物,例如公交车,沙漠里的树,小黑狗…


他慢慢推着我去寻找人生的方向盘,让我变得有勇气扎根于困难,把挑战看做一条小黑狗。

一年过去了,那些住客的名字早已在我的记忆里消失殆尽。但当我意识到那些痛苦都是可接受的时,其实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。随着治疗时间的拉长,我们每次的会面逐渐地不仅仅是为了解决问题,而是练习学会怎样看待生活。他常说:“现在,你看到了过去你经历的一周,你觉察到了自己过去的情绪。”然后他会停顿一下,继续道:“你对你过去这一周有什么评价吗?”久而久之,不仅仅局限在咨询的总结期间,我在平时也会这样分析和看待自己。

现在想来,我觉得咨询师E的话语总是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引导着我,让我能够客观看待所经历的一切,我的抑郁和焦虑,我的无能和失败,当然还有我的强大和坚定在思考一件事情的时候,我逐渐地从两面去看待事物,愈发坚信没有非黑即白的道理。当我试图接纳自己的一切时,我发现只要我在继续向前走,水到渠成,顺理成章,拨云见日的一天总会到来。

 

03

抑郁是生活给你的信号

 

为什么我们会抑郁呢?

我觉得,很多时候是因为对顽固现状的不再盲目,对当下境遇的不顺从,从而感受到的一种无力感。但无力归无力,本质上,抑郁状态还是在提醒你记得前进,而这种感受在康复阶段尤为深刻。

我的经历告诉我自己,没有非黑即白的道理,所以抑郁的反面不可能是空白,它一定带给我了什么?

于是我认真地思考,如果在我初二那年,我没有抑郁,没有休学,没有斗争,没有抵抗,没有痛苦...我的路可能会一帆风顺,也可能会跋山涉水,这些我都不确定,但我只知道,我的行走大概率是麻木的。

抑郁状态下所面临的问题,一定是需要被关注和质疑的。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社会里,抑郁帮你分清哪一些事真正值得去关心,哪些人值得相交,哪一些观念需要被抨击。如果你还没有观察到,就陷入了抑郁,当然也可能是你的抑郁在帮助你找到属于你的意义。

因此,现在的我认为我的抑郁是一次成功的进化,它是一场生命的奇迹。

另外,我并不觉得心理咨询是不可替代的。如果你足够幸运,这世界上有太多礼物能替代它了,温暖的家庭,智慧的老师,永远支持你的朋友,甚至健康的基因...但是没有缺憾的人生实在可能性太小,总有人天然地缺失更多。

我很幸运,遇到的五位心理咨询师都是杰出的思考者,每一位都有强大的共情能力,每一位都有提供宝贵的经验,更何况还有抑郁这样的定期清醒剂作为助力。这样的经历让我有理由相信,接下去的人生中,我没有任何理由会停滞不前。